醫院治身體，醫美救心病。

以前朋友向姐姐諮詢整形，她都會說：「不用啦，你很好看了啊。」

最近常常去診所打工，在搭捷運上班的路上都在看《東京喰種》（譯名為東京食屍鬼），是KK推薦我看的漫畫，開始一開始以為又是一部圍繞著族群與自我意識認同的少年漫畫，看到後頭卻發現極其黑暗（不過劇情上有時會覺得不夠縝密），偶爾看完一個段落，會突然覺得自己能平安活著真是幸運，也突然想到些什麼，想寫這篇文章。

以前聽到姐姐對別人說你不用整形，我只覺得姊姊是客氣，不好意思直指別人的不足，或是她懶得諮詢。直到我跟著姐姐學了好一段時間、在診所裡繞過了好幾圈，有時醫生出海釣魚回來，晚上煮湯喝酒，也帶著我去，久而久之看得多了，當朋友指著身體不滿意的地方希望我可以諮詢時，我才突然懂了，然後笑著拍拍對方說：『你不用吧，你這樣已經很好了啦！』
很多朋友對此感到很不解，覺得我們姊弟對於賺錢很沒興趣，都把客人往外推。
但其實不是這樣。

說起來整形這種事，私以為應該是源自整形修復，後來才運用到美容上，到底也是從醫出發，稱為醫美，名符其實。既然是醫，就是人沒事不太需要去碰的事，就像你感冒大部分會想在家休養就好，如果醫生開的藥會嗜睡或有其他副作用，你也不太想吃，你不會沒事去診所，不會沒事就想看一下醫生。
而從這個觀點出發，再從我們看到的較多案例來比較以後，那些想諮詢的朋友我們都會覺得，其實你不需要再費時費力來「看醫生」。

不過有些朋友會很堅持，我也在言談之中發現，其實他們在意的，除了外表，更是潛意識裡的一種情感反應。例如說，有些人想要墊鼻子，但是我們在綜合觀察以後，會建議他做下巴比較好，因為他鼻子不高不扁，但是再做上去的話，整張臉的比例可能會走掉，不如先做下巴，整臉看起來會更加分，但是他不要，堅持不要，然後你可能就會發現，因為他這20幾年來，每天都看著這個不高不扁的鼻子，他受夠了，這20多年來的氣，他想要終止。
不管背後源自於一種對自己的不滿足，或是童年曾被拿鼻子開玩笑，都是因為心理因素讓他想要做這件事，而不是他真的覺得自己需要這件事，於是，我自此開始覺得，其實整形整的是心理，也許讓他更有自信，也許是讓他擺脫童年陰影，但是我們不探究隱私，只是如果他的堅持傳達到了，我們就會開始幫忙安排最好的醫師。

恰巧前天在診所裡試做前陣子主打的「PRP」，體驗一下感受好跟客人溝通，這個手術比較特別，做之前要先抽一管血，透過機器把血液中的生長因子分離出來，再用滾針在臉上（或是其他想補滿的部位，例如脖子或手）扎出無法計算的小針孔，將生長因子補進去。因為雷射等等的微整形，都是比較表層的，假若皮膚從內而外失去光澤、沒有了飽滿感，就像一顆失去水份的蘋果，從果肉開始產生皺紋，表皮再怎麼打光上蠟都效果不彰，所以這個療程是讓皮膚從內而外，重新生長，透出效果。

你問我這個手術痛不痛？我個人覺得蠻痛的，尤其我還先敷了麻藥一個小時（但也有客人說這手術不算什麼，一點都不痛）。
當那個電動的滾輪，上面有幾百幾千枝微針，不斷地在我臉上打洞時，我手抓著減壓球，無法自在地張開嘴和醫師及美容師聊天，滾針在我臉上重複地來回來回來回，扎出無數的針孔冒出血來，我突然想起漫畫男主角，在被虐殺的那一個段落，一個反派利用「喰種」的再生能力，將男主角重複傷害又再生、再生後又傷害。

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

就像是古代的逼供手段，但是反派只是基於一種興趣，如果男主角有供可講，也許還好過一些。而我則是忍受著滾針和滾針旋轉的馬達聲，在我臉上來回、來回、來回，血液從小孔洞中緩緩冒出，這下真的是「滿臉通紅」。然後美容師幫我擦掉以後，用了一個像是面罩的冰敷袋，蓋在我臉上，冰敷休息。

在那個當下我便覺得非常佩服所有來診所的男男女女，一兩次的也就算了，那些常常來報到的人，他們到底要面對多麼沈重的現實，足夠讓他們願意承擔這樣的痛楚也在所不惜。再再讓我覺得，所謂醫美，調整的不只是鼻子或眉毛的高度，眼尾或是額頭的皺紋，其實調整的根本是心理。他們一定有更大的痛苦需要面對，才需要來忍受這樣的痛楚。
（當然，也有人是失去痛楚神經的，像我的朋友TW Ben）

不像現在還是有些人，講到整形就用一種鄙夷的口氣說誰是人工美女，說起來我覺得這些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非常勇敢。至少他們願意去實踐某一些事情。
他們找到一個心靈的出口、一個方向，也找到整形這個方法，也許這不是一個最直接或是最健康的方式，去打開心裡的門或芥蒂。但是他們嘗試去做了，總比那些嚷嚷著想改變，卻只是坐在原地什麼也不動的人，來得更有意義。

我相信其實還是有很多人對於整形這種事很不屑，認為外型跟錢財就像浮雲一樣，內涵才是最重要的。但我想我們都不否認，我們都還是會在意外表。就像好友HH舉的例子，曾經他跟朋友再聊相關的話題時，他問朋友說：「一樣的價錢，兩顆水果你一定會挑漂亮的買啊。」
朋友回說：「人跟水果怎麼可以比？」
然後HH想了一下，又再對她說了另一個比方，她便沒有再回答了。


「那假設你今天可以選，你的小孩子將要出生了，他未來的人生際遇跟發展都是一樣的，那你希望他長成豬頭還是長成王力宏？」